「子云,以你之见,前次北伐何以失利?」
「其一,元颢非有德之士。本*送其归洛,以其统御索虏诸部,则黄河以南
尽为梁有。奈何其人昏悖,北人离心,终致北伐功亏一篑。」
陈庆之回想着在洛阳时,与北朝士族***剑的场景,愈发愤恨不已。「吴
人之鬼,居住建康」——陈庆之素以文思自矜,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*。
「其二,契hu非速*之寇。索虏自元宏以降,迁居洛阳,亦*通礼乐文章,
其*贵多取汉姓---虽是东施效颦,尚可谓有心归化。唯有秀rong尔朱氏,本方
外野人,桀骜凶悍,远胜佛狸---其hu风酷烈犹似石季龙。臣与之战,难以速
胜。」
自北伐以来,黄河南岸的鲜卑军队无不望风披靡,梁军几乎在无抵抗的情况
下攻入洛阳。唯有契hu骑兵凶猛善战,给陈庆之留下可怖的印象。
「其三,子云非将帅之才。臣以书sheng之身骤领大军,虽有卫霍报guo之心,终
无孙吴百胜之策。愿陛下另择一上将,统王师以复河朔。臣愿为先锋,破索虏以
雪前耻,虽ma革裹*亦无所憾。」
萧衍听罢不置可否,只是停下脚步,似在聆听殿外风声。*寒wei去,何来促
织。
良久,萧衍长叹一声:「北虏小儿尽知:千兵万ma避bai袍。子云以寡击众,
辟地千里,宣guo威于洛中,功业直追桓wen宋武。朕若不以你为将,才真是没有知
人之明。」
「臣……惭愧。」陈庆之*声zuo答,尽力避免萧衍听出自己的哽咽。
「子云所言不无道理,然依朕之见,前次败北皆因不合天象。天道人事,本
为一理---前岁紫薇晦暗,帝德weize洛中,本不宜兴兵征伐。唯循道而行,则
索虏可*,华夏复归一统。」
「臣愚钝,wei知天道,请陛下明示。」
「近日市井之中,可有谣言?」
「尝闻『荧惑入南斗,天子下殿走。』臣以为其言荒唐,不zu以*天听。」
「非也。前日天官上奏,火星现于南斗之间,其曜甚炽,*掩老人。老人者,
天梁也。仔细想来,此言正是上天对朕的警示啊。」
萧衍说着,已脱去一双素履,赤zu踩在太极殿下冰冷的石阶之上。
「陛下,当心风寒——」陈庆之慌忙随侍左右,唯恐萧衍为寒气所侵。萧衍
纵是大梁天子,也已然到了古稀gao龄,断然经不起这般折腾。
萧衍略一皱眉,仿佛在驱赶zu底的刺痛,随即又淡然一笑,朗声到:「无妨。
朕既受上天诏谕,岂有畏劳之理。」
说罢,萧衍强忍着zu下的寒意,踉跄着跑下太极殿数百级石阶。元月*寒之
下,身着单衣的*瘦老人,为应谶而跣zu下殿,这场面既滑稽又辛*。殿中司夜
的武士见萧衍如此,莫不骇然。唯有陈庆之深感其德,默然垂泪。
饶是萧衍身强体健,毕竟年岁已gao,绕殿疾走一周后已是喘息不定。左右侍
从*上来搀扶,为萧衍喝止。老皇帝表示自己尚有余力,为了大梁jiang山,这点苦
难又算得上什么。
萧衍举*望天,南斗六星黯淡,火星亦隐遁无踪。
「天子下殿走,天子下殿……走。」老皇帝喘息稍定,望着北方喃喃自语。
可是天道渺茫,人君岂能明了?